第一百七十四章 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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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允文若有所思地扫了乔语琴一眼之后却俯下脸和蔼地哄宝珠道：“刚才我在楼下看到有人卖面人儿，有孙悟空有小仙女还有小白兔，宝珠想不想去看看。”
宝珠听了这话果然眼睛一亮，早跟瑜哥儿两个手拉着手跳下了板凳。
董惜云估摸着他们有话说才打发孩子到一边儿去，便站起身来朝他们两个招招手，“来，我带你们去吧。”
两个小家伙一听如何不乐意，早一边一个跑过来牵起了她的手，谁知汤允文却连忙朝董惜云摆摆手道：“叫蒋栋带他们去吧，下面挤得很，奶奶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万一被人冲着撞着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关切，不过未免太过婆妈，底下来看皮影戏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可多着呢，哪儿这么容易叫人冲撞了，不知是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董惜云仿佛好似看见汤允文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子一闪而过的恳求。
恳求她别走开？
这倒稀奇了，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汉难道还怕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相处不成？不论如何他是个男人又不会吃亏不是？
不过想着前头几次他也算帮过自己，倒也抹不开面子来就这么丢下他不管，只好顺着他的话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很快二楼的雅座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不过是汤允文和乔语琴一桌，董惜云独自气定神闲地坐在邻近的另一桌。
此时的乔语琴心中不免开始暗骂这姓董的寡妇未免太不识趣了，看着是个精明人。怎么就如此不会察言观色呢？方才她有意无意给她漏的那几句话还到还听不出来她跟汤大哥哥交情匪浅吗？
竟然还好意思这么杵着碍手碍脚，真是讨厌！
董惜云如何感受不到她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么痛恨多么幽怨，心说我也冤啊，可抛开汤允文帮过自己好几次不说。就冲咱跟他母亲的交情，姑娘你满腔热情悱恻缠绵地这么痴痴缠着，万一把人家给强了我这把你领上楼的倒霉鬼可怎么办呢！
还好乔语琴也不打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僵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会子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侧，瞅着汤允文便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
汤允文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文耐烦，“乔姑娘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尽管到家里对我母亲说说，大家都是亲戚，我们家若有出得上力的地方，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出董惜云所料的是乔语琴果然将自己这两年的悲苦遭遇再次哭诉了一遍。可叫她没想到的是这女子倒不曾开口求汤允文助她摆脱婚约或者求他再续前缘之流，而是幽幽叹了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都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语琴这些天东躲西藏，渐渐也想明白了，认命了。不过做梦都想着当初在大哥哥家里和表姐朝夕相处同榻而眠一间屋子住着时的情景。还记得那所院子叫做茉香居，若还能在里头住上个一晚半晚的，便是明儿就死了，语琴这辈子也无怨无悔了。”
话音刚落眼里的泪珠子又跟预备好了似的簌簌滚落，一双美目动情地看着窗外汤府的方向，眼里的憧憬依恋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董惜云看着看着几乎不曾为她鼓掌叫好起来。
这姑娘聪明啊，才跟汤允文重聚交谈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看出了他不再是个能被女子几句话一煽情就会神魂颠倒的女子，因此她不求他帮她逃离婚约。这么说他很可能会和曾夫人一样以礼法如山来推脱，也不立马求与他再续前缘，因为若开门见山万一他拒绝自己就再也没戏了，唯有这以她死去的表姐为筹码来下注，所谓姐妹情深亲情可贵，却也越发叫人无从拒绝。
果然汤允文略垂下头思忖了一阵。显然有些进退两难。
董惜云深吸了口气摇摇头奋力甩开心目中自己这个棒打鸳鸯散的棒槌形象，还是仿着三姑六婆的口气很适时地开了口，“姑娘对先大奶奶有这番情意，先大奶奶若在天有灵，想必也是极感激的。不过当初你们彼此年纪都还小，如今大爷已经是孩子的爹了，二爷也到了说媳妇儿的年纪，还是大太太的话，若还在一个屋檐下挤着，恐怕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原来他母亲曾婉拒过这姑娘，既然如此她今儿又跟自己提这个，想必这番偶遇也并非真的偶然了。
汤允文不由摇头苦笑，还好董惜云给了自己一个现成的借口，便顺水推舟为难道：“我母亲考虑的极是，我一个大老粗倒没什么，姑娘家的声誉却是最要紧的。”
乔语琴从他两次三番称呼自己为乔姑娘而非当初的语琴妹妹，就已经心中暗叫不好起来，如今听见他果然不肯如何不急，正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怎么办呢，却隔着栏杆远远看见楼下的宝珠真骑在蒋栋肩膀上笑呵呵地举着面人儿朝这边喊着爹爹呢。
忙举起手朝她挥了挥一脸慈爱地笑了起来。
跟着方向汤允文轻道：“大哥哥说得极是，是妹妹粗心大意了。宝珠真是个好孩子，生得这么个好模样，又这么乖巧懂事，怪讨人喜欢的。可惜表姐红颜薄命，若活到今日见女儿出落得这么着，不知有多高兴！”
董惜云听见她又转了话锋不由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心道你可算是够伶俐的了，这才见了一面说过一两句话，你就知道孩子乖巧懂事啦？
果然听见她跟着就万般可惜地叹了口气道：“大哥哥正当壮年今年才二十四五吧？总不能孤零零一辈子。便是你肯，大太太恐怕也不肯，做娘的总归心疼儿子。就要看我这小外甥女儿的福气了，希望将来的继母能跟我表姐一样疼爱她心疼她才好，如若不然……小小的孩儿可就可怜了。”
这话提到汤允文的心尖尖，他自然也跟着动了容，因此便向她感激地笑笑道：“乔姑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心细心善。不瞒你说，我也是怕委屈了她，所以不去动别的念头，只想好好把姐儿带大，与你表姐做夫妻的时候虽短，但她不曾薄待过我，我也不曾错待了她这点唯一的血脉。”
这话说得董惜云几乎红了眼圈，一样死了老婆，一样留下个孩子，有人就能当脚底泥踩了又踩，有人却当掌中宝呵护备至。
果然人跟人也有不同，爹跟爹也分好坏。
乔语琴听见他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便安心了许多，忙给他面前的杯子里加了点子热水柔声道：“姐儿是个女孩儿，大哥哥毕竟是个大男人，一个人带着她父兼母职总有顾不到也不方便的地方，依我说再给她找个娘还是好的，不过对那姑娘家的脾气人品倒需好好查查，若能沾亲带故彼此知根知底的那就最好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心虚了，脸上些微染上了点子红晕。
汤允文便是个傻子这会子也算听出来了，当即脸色便变了一变，不过顾及着女儿家的颜面还是尴尬地笑了笑指着董惜云道：“前儿听见我母亲跟大奶奶打听你那位远方表妹打听得尤其细致，还问你那姑娘家嫌不嫌弃男人死过老婆拖着个女儿的，大奶奶怎么跟她说的？”
说完这话还悄悄朝董惜云眨了眨眼睛，董惜云几乎朝天翻了个白眼，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个能派用场的远房表妹啊，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都到这份上了总不能不承认吧，只好呵呵一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大爷既然听见了怎么还问我，大太太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我已经写信回去给我姨母问过啦，不出个三五天必有回信。要说我那表妹，生得那个标致，性子又温柔，将来谁要得了她可就有福了，必定是个贤内助！”
说完这话却咬牙切齿地瞪了汤允文一眼，汤允文迅速给了她一个讨饶的眼神，跟着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猛拍了一下脑门，“不好，刚想起来今儿中午我还有个饭局，县老爷的小儿子请下的，恐怕不能不去，麻烦奶奶回头把我们姐儿送回家去。还有乔姑娘，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也麻烦奶奶送送。”
董惜云忙笑着连连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暗骂，你倒会做人，甩手就把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
乔语琴猝不及防地站起身来眼巴巴地瞅着男人一溜烟一去不复返的背影，直到实在看不见了方失望地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董惜云看着她这可怜相倒也不至于落井下石，想着她认识自己摸过来的路，想必也能自己回客栈去，何须她来操心，便起身下去寻两个疯玩儿的孩子，谁知却被她拦了下来。
“语琴与奶奶虽然没见过几回，可也能看出来你在大太太和大哥哥面前都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若奶奶肯帮语琴一把，必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RQ
汤允文若有所思地扫了乔语琴一眼之后却俯下脸和蔼地哄宝珠道：“刚才我在楼下看到有人卖面人儿，有孙悟空有小仙女还有小白兔，宝珠想不想去看看。”
宝珠听了这话果然眼睛一亮，早跟瑜哥儿两个手拉着手跳下了板凳。
董惜云估摸着他们有话说才打发孩子到一边儿去，便站起身来朝他们两个招招手，“来，我带你们去吧。”
两个小家伙一听如何不乐意，早一边一个跑过来牵起了她的手，谁知汤允文却连忙朝董惜云摆摆手道：“叫蒋栋带他们去吧，下面挤得很，奶奶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万一被人冲着撞着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关切，不过未免太过婆妈，底下来看皮影戏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可多着呢，哪儿这么容易叫人冲撞了，不知是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董惜云仿佛好似看见汤允文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子一闪而过的恳求。
恳求她别走开？
这倒稀奇了，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汉难道还怕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相处不成？不论如何他是个男人又不会吃亏不是？
不过想着前头几次他也算帮过自己，倒也抹不开面子来就这么丢下他不管，只好顺着他的话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很快二楼的雅座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不过是汤允文和乔语琴一桌，董惜云独自气定神闲地坐在邻近的另一桌。
此时的乔语琴心中不免开始暗骂这姓董的寡妇未免太不识趣了，看着是个精明人。怎么就如此不会察言观色呢？方才她有意无意给她漏的那几句话还到还听不出来她跟汤大哥哥交情匪浅吗？
竟然还好意思这么杵着碍手碍脚，真是讨厌！
董惜云如何感受不到她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么痛恨多么幽怨，心说我也冤啊，可抛开汤允文帮过自己好几次不说。就冲咱跟他母亲的交情，姑娘你满腔热情悱恻缠绵地这么痴痴缠着，万一把人家给强了我这把你领上楼的倒霉鬼可怎么办呢！
还好乔语琴也不打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僵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会子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侧，瞅着汤允文便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
汤允文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文耐烦，“乔姑娘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尽管到家里对我母亲说说，大家都是亲戚，我们家若有出得上力的地方，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出董惜云所料的是乔语琴果然将自己这两年的悲苦遭遇再次哭诉了一遍。可叫她没想到的是这女子倒不曾开口求汤允文助她摆脱婚约或者求他再续前缘之流，而是幽幽叹了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都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语琴这些天东躲西藏，渐渐也想明白了，认命了。不过做梦都想着当初在大哥哥家里和表姐朝夕相处同榻而眠一间屋子住着时的情景。还记得那所院子叫做茉香居，若还能在里头住上个一晚半晚的，便是明儿就死了，语琴这辈子也无怨无悔了。”
话音刚落眼里的泪珠子又跟预备好了似的簌簌滚落，一双美目动情地看着窗外汤府的方向，眼里的憧憬依恋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董惜云看着看着几乎不曾为她鼓掌叫好起来。
这姑娘聪明啊，才跟汤允文重聚交谈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看出了他不再是个能被女子几句话一煽情就会神魂颠倒的女子，因此她不求他帮她逃离婚约。这么说他很可能会和曾夫人一样以礼法如山来推脱，也不立马求与他再续前缘，因为若开门见山万一他拒绝自己就再也没戏了，唯有这以她死去的表姐为筹码来下注，所谓姐妹情深亲情可贵，却也越发叫人无从拒绝。
果然汤允文略垂下头思忖了一阵。显然有些进退两难。
董惜云深吸了口气摇摇头奋力甩开心目中自己这个棒打鸳鸯散的棒槌形象，还是仿着三姑六婆的口气很适时地开了口，“姑娘对先大奶奶有这番情意，先大奶奶若在天有灵，想必也是极感激的。不过当初你们彼此年纪都还小，如今大爷已经是孩子的爹了，二爷也到了说媳妇儿的年纪，还是大太太的话，若还在一个屋檐下挤着，恐怕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原来他母亲曾婉拒过这姑娘，既然如此她今儿又跟自己提这个，想必这番偶遇也并非真的偶然了。
汤允文不由摇头苦笑，还好董惜云给了自己一个现成的借口，便顺水推舟为难道：“我母亲考虑的极是，我一个大老粗倒没什么，姑娘家的声誉却是最要紧的。”
乔语琴从他两次三番称呼自己为乔姑娘而非当初的语琴妹妹，就已经心中暗叫不好起来，如今听见他果然不肯如何不急，正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怎么办呢，却隔着栏杆远远看见楼下的宝珠真骑在蒋栋肩膀上笑呵呵地举着面人儿朝这边喊着爹爹呢。
忙举起手朝她挥了挥一脸慈爱地笑了起来。
跟着方向汤允文轻道：“大哥哥说得极是，是妹妹粗心大意了。宝珠真是个好孩子，生得这么个好模样，又这么乖巧懂事，怪讨人喜欢的。可惜表姐红颜薄命，若活到今日见女儿出落得这么着，不知有多高兴！”
董惜云听见她又转了话锋不由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心道你可算是够伶俐的了，这才见了一面说过一两句话，你就知道孩子乖巧懂事啦？
果然听见她跟着就万般可惜地叹了口气道：“大哥哥正当壮年今年才二十四五吧？总不能孤零零一辈子。便是你肯，大太太恐怕也不肯，做娘的总归心疼儿子。就要看我这小外甥女儿的福气了，希望将来的继母能跟我表姐一样疼爱她心疼她才好，如若不然……小小的孩儿可就可怜了。”
这话提到汤允文的心尖尖，他自然也跟着动了容，因此便向她感激地笑笑道：“乔姑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心细心善。不瞒你说，我也是怕委屈了她，所以不去动别的念头，只想好好把姐儿带大，与你表姐做夫妻的时候虽短，但她不曾薄待过我，我也不曾错待了她这点唯一的血脉。”
这话说得董惜云几乎红了眼圈，一样死了老婆，一样留下个孩子，有人就能当脚底泥踩了又踩，有人却当掌中宝呵护备至。
果然人跟人也有不同，爹跟爹也分好坏。
乔语琴听见他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便安心了许多，忙给他面前的杯子里加了点子热水柔声道：“姐儿是个女孩儿，大哥哥毕竟是个大男人，一个人带着她父兼母职总有顾不到也不方便的地方，依我说再给她找个娘还是好的，不过对那姑娘家的脾气人品倒需好好查查，若能沾亲带故彼此知根知底的那就最好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心虚了，脸上些微染上了点子红晕。
汤允文便是个傻子这会子也算听出来了，当即脸色便变了一变，不过顾及着女儿家的颜面还是尴尬地笑了笑指着董惜云道：“前儿听见我母亲跟大奶奶打听你那位远方表妹打听得尤其细致，还问你那姑娘家嫌不嫌弃男人死过老婆拖着个女儿的，大奶奶怎么跟她说的？”
说完这话还悄悄朝董惜云眨了眨眼睛，董惜云几乎朝天翻了个白眼，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个能派用场的远房表妹啊，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都到这份上了总不能不承认吧，只好呵呵一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大爷既然听见了怎么还问我，大太太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我已经写信回去给我姨母问过啦，不出个三五天必有回信。要说我那表妹，生得那个标致，性子又温柔，将来谁要得了她可就有福了，必定是个贤内助！”
说完这话却咬牙切齿地瞪了汤允文一眼，汤允文迅速给了她一个讨饶的眼神，跟着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猛拍了一下脑门，“不好，刚想起来今儿中午我还有个饭局，县老爷的小儿子请下的，恐怕不能不去，麻烦奶奶回头把我们姐儿送回家去。还有乔姑娘，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也麻烦奶奶送送。”
董惜云忙笑着连连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暗骂，你倒会做人，甩手就把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
乔语琴猝不及防地站起身来眼巴巴地瞅着男人一溜烟一去不复返的背影，直到实在看不见了方失望地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董惜云看着她这可怜相倒也不至于落井下石，想着她认识自己摸过来的路，想必也能自己回客栈去，何须她来操心，便起身下去寻两个疯玩儿的孩子，谁知却被她拦了下来。
“语琴与奶奶虽然没见过几回，可也能看出来你在大太太和大哥哥面前都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若奶奶肯帮语琴一把，必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