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忆之复苏（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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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就是这段长到连我自己都无法准确说出年限的时间，我也感觉仅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可是等待大婚之日的这三天，却让我感觉比这辈子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
第一天，风平浪静，虽然我仍是不习惯魔界永无白昼的日子，但洛痕哥哥为我建造的这间寝宫里，却正好相反。
他命人送来许多造型精致的宫灯，供我照明，并吩咐下去，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得让这些灯熄灭。
他说，他要让他的梓曦，永远生活在光明之下。
第二天，还是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在前一天，洛痕哥哥送来那些灯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有问过他安排在我这儿的下人们，但得到的答案，都只是一句简单而又肯定的“不知道”而已。
如此，我也不便再多问，免得让人以为，我是个不耐闺中寂寞的女子。
今天，已是第三天，也是我们大婚的前一天。说实话，这也是我失眠的第三天。
洛痕哥哥给我的下人中，有一个叫做小蓓的丫头。因为魔族中人的寿命也是长到不靠谱，所以，我并不能猜出她的准确年龄，只能凭借她的外貌，认定她是个尚未“真正”成年的丫头。
小蓓是洛痕哥哥派来贴身照顾我饮食起居的，用她的话来说，每晚，必须等我睡了之后，她才能休息，不过也只能是靠在我的床边稍微眯一会儿眼。
所以，我接连三天的失眠，她都是知道的。
今天早晨，她在替我梳妆打扮的时候，笑着告诉我说，我这是婚前焦虑，许多待嫁的女子都有过的症状。
当时，我只是一笑而过。
其实，大概也只有我自己心里才清楚，根本不是她说得这么一回事。我确实很焦虑，但并不是因为明日的大婚之事。洛痕哥哥已经两天不见人影了，隐隐的，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透出一股不安。
还有，就在昨天晚上，我分明就是见着了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虽然我立刻开门追了出去，但一开门，却只有无边的夜幕。小蓓安慰我，说我定是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了幻觉，继而催促着我赶紧休息，说是万一二皇子殿下怪罪下来，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愿难为她，便也听了她的话，乖乖上床躺着。我确信自己没有眼花，那个一闪即逝的身影，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我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重复着那个影像，总觉得，即便只是个背影，也是似曾相识。可良久之后，还是没能想起来那个人会是谁，便也只能作罢。这里毕竟是魔界的皇宫，想必也没人会瞎了眼到这儿来为非作歹。
我又将思绪拉回到现实的这一刻。
窗外，一轮残月悬于天际，照亮了苍凉阴暗的夜幕。我的寝宫中，不计其数的宫灯闪烁着星光，竟比我在龙城内见到的白天还要明亮。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何我还会觉得昏暗无助？
小蓓小心翼翼地将嫁衣捧起，送到了我的面前，笑着让我试穿一下。
“不用啦，这几天，你都已经让我试过好多回，也让裁缝改过好多回了。”
“梓曦姑娘，明天就是您和二皇子殿下的大婚之日了，小蓓也该改口喊您二皇妃了呢。您就再试下嘛。您知道吗？这嫁衣啊，可是二皇子殿下亲自监督裁缝一针一线做成的呢，现在魔界中，已经把这件事给传开了，大家可都是对二皇子殿下敬仰得不得了，当然也对梓曦姑娘您羡慕得不得了。”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双手已经抖落开折叠整齐的嫁衣，再次往我的身上披来。我见状，知道自己也是逃不脱了，便也只得笑着配合她穿戴起来。
“哇——梓曦姑娘，您好漂亮。特别是穿上了这嫁衣，真的是……真的是……哎呀，小蓓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就是很漂亮很漂亮，一百个很漂亮，一千个很漂亮，一万个很漂亮……”
我被她夸张的语气和动作，逗得“咯咯”直笑：“好啦好啦，你这丫头。你再这么夸下去啊，怕是到最后，连我父皇都会认不出我来了……”
话是我自己说的，却也在无意中深深地刺痛了自己的心。
“父皇……”
“梓曦姑娘……您……您怎么了？怎么……怎么哭了呢？是不是小蓓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您别哭啊……”
我深知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会给小蓓造成很重的困扰，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啊！我就要出嫁了，我最爱的父皇却不能亲眼见到我披上嫁衣的一刻，我……实在不孝！
我扶起跪倒在地、脸色惨白的小蓓，努力憋着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过颤抖：“傻丫头，不怪你。是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已过世的父亲，一时情难自禁，所以才……”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蓓也还没有完全起身，突然，偌大的寝宫，竟然在顷刻之间暗了下来。
这……不可能啊！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宫灯的确切数字，但是，少说也有上百盏，且有专人看守，平时连一盏都不会自行熄灭，又怎么可能在瞬间同时熄灭？
我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手上一沉，小蓓又再次跪倒在了地上，但是这次并非出于她的本意——她，已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也是同一时刻，我感觉到从身后直逼而来的一股强大灵力。下意识地，我松开扶着小蓓的手，反身便是一掌，直直地朝着灵力传来的方向击去。
但出乎我意料的，我并未打中任何人，而是被一个熟悉的温度牵住了手，十指紧扣。
双眼，已逐渐适应了黑暗的氛围，借由洒进窗棱的月光，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银白色的面具熠熠生辉。
“瑾、儿？”
“梓曦，是我。”
突然，我哑然失声。我不否认自己想见瑾儿的心，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她。
“对不起。”
许久的沉默之后，我也只能憋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也是这世间最没用、最无价值的一句话。
“没关系。”
这一刻，我真的是无地自容。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在被我伤害之后，毫不在意地对我说出一句“没关系”？他们都如此大肚，只能更显示出我的卑微和无知！
我的手，还被捉在瑾儿的掌心中。我不自在地缩了缩，瑾儿也立刻松了手。夜晚的冷空气瞬间就驱散了我手上的余温。
“瑾儿，我还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了……”
“我当然不会原谅你。梓曦，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是一个自私自利、卑鄙无耻的小人啊！
“瑾儿，明天……我就要和洛痕哥哥成亲了。”
“嗯，我知道，小沐都跟我说了。他还跟我说……”
“什么？”
“他说，你不想恢复记忆了。”
“是，我放弃了。”
“那你还想要杀他吗？”
“是，这也是我唯一必须坚持的。”
“虽然，小沐已经对我说过，你想要杀他的心，很坚定，但我还是想要亲自确认一下……梓曦，你……爱洛痕吗？”
“……”
我没办法回答她，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
“梓曦，我走了。”
“走？瑾儿，你要去哪儿？你不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你……还是没办法原谅我，对不对？”
瑾儿理了理我垂落于肩上的长发，好奇怪，分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她做起来，却让我有一种万分熟悉的感觉，甚至，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不会离开你的。瑾儿永远不会离开梓曦。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亦是，就是在死后，也一样……”
她的话，好可怕。她的语气，让我无法认为这只是她对我做出的一个普通的承诺。
“瑾儿，你到底是要去哪儿？你现在以这样的方式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直都不希望你恢复记忆，可当我得知你放弃寻找记忆的理由后，却又不可遏止地慌乱起来。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梓曦，我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你会报仇的，我会让你手刃仇人——墨翌瑾辰！”
“瑾儿——！”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瑾儿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四周宫灯再次亮起的一瞬，我看到，就在瑾儿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儿。
魔界夜晚的冷风，吹得小花儿瑟瑟发抖，一如现在孤立于风中的我一样，但单薄无援，却又固执地坚守在原地。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朵花儿，花瓣之上，似乎还有一滴未干涸的水珠。
月见草，代表不屈的心、自由的心，也代表……默默的爱。
回想起梦中的那个声音——是啊，或许我曾经真的还有一个名字，月见！
那么，我的爱，默默的爱，究竟是给了谁？
我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就是这段长到连我自己都无法准确说出年限的时间，我也感觉仅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可是等待大婚之日的这三天，却让我感觉比这辈子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
第一天，风平浪静，虽然我仍是不习惯魔界永无白昼的日子，但洛痕哥哥为我建造的这间寝宫里，却正好相反。
他命人送来许多造型精致的宫灯，供我照明，并吩咐下去，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得让这些灯熄灭。
他说，他要让他的梓曦，永远生活在光明之下。
第二天，还是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在前一天，洛痕哥哥送来那些灯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有问过他安排在我这儿的下人们，但得到的答案，都只是一句简单而又肯定的“不知道”而已。
如此，我也不便再多问，免得让人以为，我是个不耐闺中寂寞的女子。
今天，已是第三天，也是我们大婚的前一天。说实话，这也是我失眠的第三天。
洛痕哥哥给我的下人中，有一个叫做小蓓的丫头。因为魔族中人的寿命也是长到不靠谱，所以，我并不能猜出她的准确年龄，只能凭借她的外貌，认定她是个尚未“真正”成年的丫头。
小蓓是洛痕哥哥派来贴身照顾我饮食起居的，用她的话来说，每晚，必须等我睡了之后，她才能休息，不过也只能是靠在我的床边稍微眯一会儿眼。
所以，我接连三天的失眠，她都是知道的。
今天早晨，她在替我梳妆打扮的时候，笑着告诉我说，我这是婚前焦虑，许多待嫁的女子都有过的症状。
当时，我只是一笑而过。
其实，大概也只有我自己心里才清楚，根本不是她说得这么一回事。我确实很焦虑，但并不是因为明日的大婚之事。洛痕哥哥已经两天不见人影了，隐隐的，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透出一股不安。
还有，就在昨天晚上，我分明就是见着了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虽然我立刻开门追了出去，但一开门，却只有无边的夜幕。小蓓安慰我，说我定是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了幻觉，继而催促着我赶紧休息，说是万一二皇子殿下怪罪下来，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愿难为她，便也听了她的话，乖乖上床躺着。我确信自己没有眼花，那个一闪即逝的身影，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我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重复着那个影像，总觉得，即便只是个背影，也是似曾相识。可良久之后，还是没能想起来那个人会是谁，便也只能作罢。这里毕竟是魔界的皇宫，想必也没人会瞎了眼到这儿来为非作歹。
我又将思绪拉回到现实的这一刻。
窗外，一轮残月悬于天际，照亮了苍凉阴暗的夜幕。我的寝宫中，不计其数的宫灯闪烁着星光，竟比我在龙城内见到的白天还要明亮。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何我还会觉得昏暗无助？
小蓓小心翼翼地将嫁衣捧起，送到了我的面前，笑着让我试穿一下。
“不用啦，这几天，你都已经让我试过好多回，也让裁缝改过好多回了。”
“梓曦姑娘，明天就是您和二皇子殿下的大婚之日了，小蓓也该改口喊您二皇妃了呢。您就再试下嘛。您知道吗？这嫁衣啊，可是二皇子殿下亲自监督裁缝一针一线做成的呢，现在魔界中，已经把这件事给传开了，大家可都是对二皇子殿下敬仰得不得了，当然也对梓曦姑娘您羡慕得不得了。”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双手已经抖落开折叠整齐的嫁衣，再次往我的身上披来。我见状，知道自己也是逃不脱了，便也只得笑着配合她穿戴起来。
“哇——梓曦姑娘，您好漂亮。特别是穿上了这嫁衣，真的是……真的是……哎呀，小蓓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就是很漂亮很漂亮，一百个很漂亮，一千个很漂亮，一万个很漂亮……”
我被她夸张的语气和动作，逗得“咯咯”直笑：“好啦好啦，你这丫头。你再这么夸下去啊，怕是到最后，连我父皇都会认不出我来了……”
话是我自己说的，却也在无意中深深地刺痛了自己的心。
“父皇……”
“梓曦姑娘……您……您怎么了？怎么……怎么哭了呢？是不是小蓓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您别哭啊……”
我深知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会给小蓓造成很重的困扰，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啊！我就要出嫁了，我最爱的父皇却不能亲眼见到我披上嫁衣的一刻，我……实在不孝！
我扶起跪倒在地、脸色惨白的小蓓，努力憋着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过颤抖：“傻丫头，不怪你。是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已过世的父亲，一时情难自禁，所以才……”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蓓也还没有完全起身，突然，偌大的寝宫，竟然在顷刻之间暗了下来。
这……不可能啊！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宫灯的确切数字，但是，少说也有上百盏，且有专人看守，平时连一盏都不会自行熄灭，又怎么可能在瞬间同时熄灭？
我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手上一沉，小蓓又再次跪倒在了地上，但是这次并非出于她的本意——她，已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也是同一时刻，我感觉到从身后直逼而来的一股强大灵力。下意识地，我松开扶着小蓓的手，反身便是一掌，直直地朝着灵力传来的方向击去。
但出乎我意料的，我并未打中任何人，而是被一个熟悉的温度牵住了手，十指紧扣。
双眼，已逐渐适应了黑暗的氛围，借由洒进窗棱的月光，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银白色的面具熠熠生辉。
“瑾、儿？”
“梓曦，是我。”
突然，我哑然失声。我不否认自己想见瑾儿的心，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她。
“对不起。”
许久的沉默之后，我也只能憋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也是这世间最没用、最无价值的一句话。
“没关系。”
这一刻，我真的是无地自容。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在被我伤害之后，毫不在意地对我说出一句“没关系”？他们都如此大肚，只能更显示出我的卑微和无知！
我的手，还被捉在瑾儿的掌心中。我不自在地缩了缩，瑾儿也立刻松了手。夜晚的冷空气瞬间就驱散了我手上的余温。
“瑾儿，我还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了……”
“我当然不会原谅你。梓曦，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是一个自私自利、卑鄙无耻的小人啊！
“瑾儿，明天……我就要和洛痕哥哥成亲了。”
“嗯，我知道，小沐都跟我说了。他还跟我说……”
“什么？”
“他说，你不想恢复记忆了。”
“是，我放弃了。”
“那你还想要杀他吗？”
“是，这也是我唯一必须坚持的。”
“虽然，小沐已经对我说过，你想要杀他的心，很坚定，但我还是想要亲自确认一下……梓曦，你……爱洛痕吗？”
“……”
我没办法回答她，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
“梓曦，我走了。”
“走？瑾儿，你要去哪儿？你不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你……还是没办法原谅我，对不对？”
瑾儿理了理我垂落于肩上的长发，好奇怪，分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她做起来，却让我有一种万分熟悉的感觉，甚至，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不会离开你的。瑾儿永远不会离开梓曦。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亦是，就是在死后，也一样……”
她的话，好可怕。她的语气，让我无法认为这只是她对我做出的一个普通的承诺。
“瑾儿，你到底是要去哪儿？你现在以这样的方式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直都不希望你恢复记忆，可当我得知你放弃寻找记忆的理由后，却又不可遏止地慌乱起来。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梓曦，我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你会报仇的，我会让你手刃仇人——墨翌瑾辰！”
“瑾儿——！”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瑾儿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四周宫灯再次亮起的一瞬，我看到，就在瑾儿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儿。
魔界夜晚的冷风，吹得小花儿瑟瑟发抖，一如现在孤立于风中的我一样，但单薄无援，却又固执地坚守在原地。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朵花儿，花瓣之上，似乎还有一滴未干涸的水珠。
月见草，代表不屈的心、自由的心，也代表……默默的爱。
回想起梦中的那个声音——是啊，或许我曾经真的还有一个名字，月见！
那么，我的爱，默默的爱，究竟是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