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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 番外之残夜孤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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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惊鸿拼着最后的意识,低低地道:“夫人,我死了以后,你就离开中原,去扶桑也好,去西域也罢,或者远赴海外都成,总之,别再留在中原了,这里恐怕、恐怕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夜家重掌皇权,容不下她的,而她的仇家太多,她能逃到哪里去?

    想得到平静的生活,唯有离开中原了……

    影如冰的眼泪,滴在他的手上:“好,等你的伤好了,咱们一起离开……”

    这世下,她在乎的人,在乎她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如果连他也走了,她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夜轻歌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嘀咕:“要走你们走,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影如冰冷冷地投给他一个犀利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不哼声了。

    影惊鸿苦笑:“夫人,我也想随您去,但是,看来我是做不到了,还请夫人保重,切勿让我、隐无、魅影、幽芒和夜将军的努力白费……”

    影如冰泣不成声,已经说不出话来。

    影惊鸿又看向柱着拐杖走过来的夜轻歌,道:“公子,在这世上,夫人如今只剩下你可以依靠了,虽然我没有这个资格,但我还是想请您以后好好照顾夫人……”

    夜轻歌很想说,就我这样,怎么照顾老娘?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之人,当下叹气,缓缓地道:“我会的,你放心去吧。”

    影惊鸿的呼吸已经非常困难了,意识正在远去。

    但他还是珍惜着最后的一点点时间,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无权去爱,却一直深爱的女子:“夫人,答应我,一定保重,离开这里,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要不然惊鸿死、死不瞑目……”

    影如冰真的是此生最后一次落泪了:“我答应你,你不要死……”

    她手里的影惊鸿的手,松了,不动了。

    影惊鸿闭上眼睛,唇边带笑,已然逝去。

    影如冰痛哭不已。

    夜轻歌漠然地坐在一边,没有什么感觉。

    影如梦死后,他的心便已是死水一潭,对谁都没有太大的感觉,感觉谁死了于他都不痛不痒。

    好吧,他对母亲还是有一点感情的,不过母亲的事情,向来都是他管不了的。

    影如冰没有哭太久就冷静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吩咐随从去准备影惊鸿的丧事。

    当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夜轻歌时,她看向夜轻歌:“我们在中原呆不下去了,扶桑,南洋,西域,你想去哪里?”

    她不甘心啊!

    她真的不甘心离开曾经被她抓在手心的大顺江山,她还想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与夜家再斗一次,然而,她已经没有得力的党羽、旧部可以用了,加上不断有仇家追杀,她连露个面都危险。

    东逃西躲,浪迹天涯,这就是她两年来的生活。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离开这片土地了。

    夜轻歌听了她的话以后,愣了一下;“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影如冰道:“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当然是要一起走。你看看你喜欢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夜轻歌皱眉:“母亲,你看我一只脚都残了,怎么可能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

    这两年来,母亲一路被追杀,但他已经隐姓埋名,又不跟母亲走在一块,并不在母亲仇家的追杀名单中,而且,他的一只脚被影如梦划断了脚筋,无法行走,因此,他很少跟母亲见面和团聚。

    母子俩偶尔见面,也是来去匆匆,毕竟,母亲一直处于被追杀的状况之中,他跟母亲呆得久了,会被母亲的仇家盯上,所以,两人都是聚少离多。

    影如冰看着他:“只是一只脚不能行走罢了,咱们有钱,有护卫,你还担心这么多人带不走你?”

    夜轻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我不想离开中原,我想陪在梦儿的身边……”

    “陪在影如梦身边?”影如冰冷笑,“你若真这么舍不得她,就应该留在固城附近的深山里,守着她的坟墓过一辈子,怎么跑到这江南之地吃喝玩乐?”

    夜轻歌的表情有几分尴尬,但他抿了抿唇后,还是道:“母亲,我已经习惯了中原的生活,又身有残疾,实在不想远走他乡。虽然我无法日日守着梦儿的坟墓,但我死了,还是要跟她埋在一起的,所以,我不能随您离开……”

    影如梦的坟墓,就建在固城附近山中的秘密住宅后面,与夜挽君的坟墓并列。

    他在山里住了三个月,日日与梦儿作伴,但是,他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实在受不得山里那种与世隔绝、单调枯燥的生活,所以,他便带着几名侍卫和很多钱,离开山里,跑到江南繁华之地,没有目的地飘泊。

    “你不是舍不得影如梦,你只是受不得苦吧?”知子莫若母,影如冰一针见血地道。

    夜轻歌脸庞微红,嘟嚷:“都有,母亲不也是一样吗?要不然母亲好好地生活在山里,不与外界接触,又岂会不安全?”

    如同母亲所说,他纯粹地只是吃不得苦罢了,可是,这能怪他么?

    他从小就是那样被养大和教大的,一生都改不了的。

    影如冰半晌不语,而后才道:“在这世上,你我都没别的亲人了,你若是不跟我走,也许后半生都会非常孤独……”

    他说得并不错,她也受不了在深山隐居、与世隔绝的生活,让她过那样的生活,她宁可死了还好。

    夜轻歌唇角一勾,满是嘲讽:“这是早就注定了的,不是吗?”

    他和他的母亲,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都失去了最爱的人和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也不可能再拥有爱人了,这一生,不管再活多长时间,他们都注定是孤独的。

    影如冰阖眼,良久才长长地叹气:“如此,我便去西域了,以后,如果还有机会,母亲再回来看你。”

    她不是懦弱和软弱的人,她不会逃避,不会哀叹,更不会选择自尽。

    她会努力地活下来,若有机会,再卷土重来,若是再无机会,她也会接受命运。

    听到这话,夜轻歌总是淡漠的眼里,终于闪过淡淡的悲伤:“母亲,我死了一定会埋在影如梦的身边,如果母亲回到中原以后,找不到我,就去父亲的墓边找吧。”

    这两年来,母亲在四处逃亡,他则四处飘泊,但他每到一处都会留下记号,母亲这才能找到他。

    就像这次,母亲也是通过记号找到他的,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不过,生日这种东西,于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影如梦死时,他的心也死了,他现在就是醉生梦死。

    仔细想想,今天是他的三十岁生日,也是他与母亲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母亲已经年过五十,此去西域,还能活着回来吗?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很难了。

    不过,会是母亲先死,还是他先死?这个可不好说。

    影如冰笑笑,轻抚他的脸庞,在他的额头上亲吻:“母亲走后,你好好照顾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母亲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不能亲自去找你,也会埋在你父亲的身边,总有一天,咱们会全家团聚。”

    她就算死在他乡,也会让人将骨灰送回来,埋在挽君的身边。

    夜轻歌眼睛红了,仔细地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母亲,你……你……我会等你回来的。”

    母亲已经不年轻了,现在也是素衣布鞋,但是,她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左右的样子,仍然很有魅力。

    到了这份上,仍然能保持这份优雅和魄力的母亲,确实不是普通的人物。

    相较之下,他除了拥有一副好皮相,真没什么突出之处,这样的他,也只能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了。

    影如冰又吻了吻他的额头:“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很了解,所以,不必担心母亲,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做什么都行,只要过得开心,没有危险就好。”

    夜轻歌笑了一笑:“你和父亲给我留了这么多钱,还有这么多的护卫,我会过得很舒适的。”

    虽然他最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不过,像他这样的人,注定一生都不会贫困潦倒的。

    影如冰不再说什么了,最后一次拥抱了他,说了句“生日快乐”,但戴上帷帽,离开。

    夜轻歌走到窗边,看着母亲坐上马车,带上影惊鸿的尸体离开。

    直到他们走远了,不留踪影了,他才转过身来,大声道:“老七——”

    侍卫跑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他道:“听说醉花楼来了不少新人,你去备车,我要去醉花楼看看。”

    希望那些新人中有长得与梦儿相似的女子。

    梦儿虽然死了,但他可以从与她长得相似的女人中寻找安慰,这世界很大,女人很多,总有与她相似的女子,让他暂时忘却孤独。

    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就得继续活下去,一边想着死去的人,一边享受着生活。

    要不然,漫漫人生,孤身一人,他要如何撑下去?

    如此,飘泊不停,直到他的生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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