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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戏园子里的学徒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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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琪不读书后,米岚托了她父亲在剧团工作的故友,安排她去考戏校。准备考试之前,让她和县城剧团的学徒一起吊嗓子、压腿、跑步,跟着上大课,练形体之类。

    暑假的时候,米盈从省城带了好多裙子来给她,她们早早的吃好午饭,换上新衣服,急不可待的去戏园子找小演员玩。

    那家戏园子已经很老旧了,政府做河道改造,拓宽了河床,院子临河的家属楼空了一半。有条件的,都在城区买了房子,新的宿舍建在新城区那边,新城区有一个超级豪华的,外形像美国白宫一样的歌剧院。

    米琪学校包场看电影的时候,组织大家去过一次。同学们围着那些白色大圆柱子跑了一圈又一圈,想象着外国的房子都是这样吧?

    虽然这歌剧院不洋不土,在当时可是县城里最豪华的建筑物,好多家庭的合影照片都是在剧院门口的空地上。

    一张张憨厚拘谨的笑脸,更衬托出这高大背景建筑的“洋气”。

    那栋满墙青苔的家属楼,住了些12到17岁的学徒孩子。每层5个房间,走廊的尽头是公用卫生间,洗澡也在那儿,但那些冲凉的淋浴头都长满了黑锈。孩子们在一楼的食堂提了热水上来洗澡,水面上都是浮油,女孩子要很小心,撇去那些油花,才能用来擦洗身体。男孩子们没这么讲究,直接用盆接了冷水冲洗。

    米盈对这种环境下生活的,明明和她们长了一样面孔,但却成熟许多的孩子,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有次他们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围一圈聊天,米盈站边上一脸崇拜的听着,那些孩子讲一路跟着师父演出时的有趣乡情,讲乐器师父那里听来的鬼故事,一惊一乍,哈哈大笑的逗乐着。

    突然米盈的眼睛看不到东西,额头上都是冷汗,她心慌到不行。伸手去抓米琪的胳膊,已经来不及了,扑空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头撞在床脚上,瞬间就肿了一大块。

    其中一个男孩子看到穿着白色裙子的米盈倒了下去,马上把她抱了起来。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她放在床上,米琪一脸镇静,问谁宿舍有白糖?一帮小孩都摇了摇头,看到米盈紧闭的双眼,神志不清的样子,甚是惶恐。还是那个一跃而起的男孩,想了想,低声说:“厨房肯定有的,我去借点。”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米琪掐了掐米盈的人中,米盈脸色煞白的睁了睁眼,还是迷迷糊糊的。就看到面前都是脑袋,看不清人脸,她摇了摇头:“给我点空气啊。”大家就笑了,能讲话,证明没事情啊,都往边上让了让。

    那男孩拿了把白糖,直接倒在米盈的嘴巴里,米琪灌了她一大杯凉水,人缓过来了。

    米盈惊恐的问米琪那杯子有没有洗过?她有没有把

    人家床单弄脏?裙子也赶紧用手摸了摸,看有没有粘上灰尘?米琪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学着她妈妈的样,用指头戳了戳米盈的头,“没良心的,人家还没嫌弃你弄脏床单呢!”然后跟大家解释,说她有个当医生的妈,所以有洁癖。

    房间太小了,人多缺氧,大家让米盈一个人再躺会儿,全部走到走廊去聊天。其中有个小男孩是米琪的小迷弟,他一脸崇拜的问米琪,刚刚怎么那么淡定?米琪豪迈的大笑,搭着他的肩说:“这算什么,就没有姐搞不定的事儿。”在他们各种好奇,猜测后,米琪才告诉他们米盈从5岁开始就经常晕倒,家里人都习惯了,当然很熟练怎么救她啦。

    一帮人在海阔天空、胡侃吹牛时,谁也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那个白净高挑的男生,也就是冲到厨房去借白糖的男生,到食堂去端了碗面条上来,他觉得米盈肯定是没吃早饭,才饿晕的。

    她躺在那儿,用手摸着肿起的额头,楚楚可怜的样子,真让他心疼。

    “我叫钦易。”米盈看着这张白皙的脸庞,楞了楞神,他的眼睛怎么像潭水那么深,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他笑的样子,好温柔啊。

    钦易看米盈半天不吭声,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以为她摔坏了脑袋。顾不得男女有别,用手去捧她的后脑勺,想扶她起来,摇醒她。

    “啊,你干嘛?”这一声尖叫,屋子外的人都冲了进来。

    钦易一下子耳朵都涨红了,身上的白色汗衫微微有些湿了,随着他紧张无措的呼吸一起一伏,让这气氛更怪异了些。

    米琪护在了米盈面前,一把推开钦易,大声质问:“干嘛呢?你动我姐姐哪儿了?”

    “我……我没有啊……”钦易一边往后退,一边回头看他的小伙伴,他需要一个人帮他来做解释。

    米盈发现自己闯了祸,从背后推米琪,想解释这误会。但她刚刚晕倒,还没缓过来,那点力气让整个人都在战备状态的米琪完全没有觉察,她操起身边的椅子,举过头顶,用力朝钦易的头上劈下去。

    一个女孩瞬间挡在了钦易前面,椅子不偏不倚砸在她背上,房间里乱了套,劝架的、拉扯的、起哄的、一场乱仗,米盈赶紧从床上滚了下来。

    好了,世界安静了。

    她抱住米琪的腿,哭叫着:“别打了,别打了,这个哥哥没动手。”从头到尾,钦易都没有解释过一句,他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那个被伤到背的女孩子,被人扶了出去,钦易头都没偏一下,一直担心着哭哭滴滴的米盈。

    米琪看了看钦易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给小迷弟使了个眼色,小迷弟马上模仿每次戏院子大

    戏开场前热场的丑角,演了起来。

    半蹲下身子,一跳一窜,像个小猴子,做个萌萌的假动作。一本正经擤了把又黄又浓的鼻涕,用指头拎起来,假装认真的吃自己流出来的鼻涕,还故意往大家身上抹,把这帮孩子逗笑了起来。

    这件事情后,米盈好几天都没跟着米琪去剧团。

    她奶奶看她一个人躺竹床上发呆,问她是不是两姐妹闹矛盾了?要不要帮她去打米琪屁股?

    她笑了,奶奶总是这么偏心。

    “我们都是大女孩子了,不能打屁股了。”她趴在奶奶背上撒娇,奶奶明显往前踉跄了下,奶奶老了。

    米盈好爱她奶奶啊,姑姑会因为奶奶偏心和奶奶吵架,气头上赶米盈走,要她滚回她家里去。

    奶奶总是护着米盈,和姑姑干仗,小脚站都站不稳,却总是气势汹汹的不退让。

    这天,米琪回家吃晚饭,带了几个剧团的孩子回来喝汤。

    米岚一边骂着米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边和奶奶烧了一桌子的菜。每个人盛了满满一碗排骨海带汤,夏天清火滋补。

    米岚对剧团的孩子,总是痴痴看着,看着看着泪流满面也不知道,她肯定想米琪父亲了。

    奶奶说其中一个男孩子长了副女孩子样,特别是那细长的桃花眼,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咯。

    米盈心里咯噔了下,她知道奶奶讲的那个人就是钦易。

    几个人吃好饭约好去河边吹吹风,米岚突然就翻了脸,她说:“你们去吧,我们家的就不去了。”

    米琪很乖巧的帮忙收拾着桌子,看到被吓懵的少男少女,眨了眨眼睛,说:“河边蚊子太多了,我们去广场玩吧,还可以唱歌哦。”

    “好啊,好啊,你快点啊。”大家赶紧找了这个台阶下,帮米琪快速的把桌椅收了收。

    米盈站在奶奶背后,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她身上的红疹子,被汗浸湿后,又痒又刺刺的感觉,去吹吹风吧,凉快点就好了。

    正在走神,钦易走了过来。

    “小盈,你也一起去吧?”

    “嗯?”

    “去吧,大家都去呢。”钦易的五官在灯光下更加分明了些,他睫毛每颤动一下,米盈就心跳一下。

    奶奶用手捋了捋米盈的头发,用个小发卡卡住她流海那些小散发,说:“去吧,和他们去玩去,别老关在家里。”

    米盈默念着我的痱子太痒了,我是去乘凉的,不是为了钦易去的哦,嗯,理直气壮好多。

    她踢掉脚上的拖鞋,去换了那双平日里舍不得穿的白色皮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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