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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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司乐站在陌生的小区里,陌生的建筑下,抬头看。

    看施年家的窗户,看施年家的阳台上晾着的T恤和长裤,看施年常住的地方,看施年提心吊胆的日常可能是什么样。

    他一边想象那扇窗背后的光景,一边在脑海里搜寻与施年重逢后的记忆——自己讲过什么重话,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曲解了他的哪些行为。

    他骂了施年好几次“有病”。

    他对施年说“你也一样”。

    他把施年的脸揍到见不得人。

    施年鼓起勇气主动来找他询问真相,他却自以为是地当成了恶意挑衅,不留情面地讽刺他:“别把回家的路忘了。”

    他得承认,他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施年的“长大”,停止不了怪罪他、看轻他。

    他误会了所有事,包括施年亏欠他一段不该错失的情谊。

    杨司乐在奶茶店里挨了回忆一记耳光,愧疚难当之下,再三请求付宜不要把真相透露给施年。

    施年一旦把他和“洋洋哥哥”对上号,无非是重温一遍三年前的茫然与恐惧,说不定还得加上崭新的尴尬和生疏,百害而无一利。

    他们必须重新认识一次,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慢慢修正关系轨迹。

    午后一直悄无声息的阳台突然起了动静,晾衣架上的T恤被取下来一件,呆立在树下的杨司乐顿时来了精神,死死地盯着窗户不放。

    然而他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别的变化。

    正当他脑补年年吃东西不小心把油溅到了身上,不得不换一件干净衣服的时候,前方的单元门就被一只肤色白皙的手给推开了。

    施年穿着那件胸口印着大写英文字母的黑色T恤,背着大提琴走出了大楼。他埋头打字,好像是在和谁聊天,嘴角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杨司乐按照付宜给的新地址一路找过来,只是出于一种排解内疚的迫切,并没有和施年碰面的打算。他还记得年年说过不想再看见他,他总不能毫无理由地食言。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跑。

    不过,他的确不知道施年今天的这个时候要出门,所以眼下应该勉强能算是巧遇吧?

    有了这一层“不刻意”的底气,杨司乐稍微理直气壮了一点。于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树荫下,等着自己被发现。

    施年够给他面子。那边才这样认定,这边就收起手机看了过来。

    刚才忙着和张晴好聊天,没注意周围,等和杨司乐只剩下一步之遥,他想装不认识已经晚了。

    “施年?”

    杨司乐似是诧异地瞪大眼睛,温柔的笑意却忍不住地从眼睛里流淌出来。他走至施年面前,又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你也住这儿?”

    施年才被施正国教育过,一度发自肺腑地担忧开学后在学校里碰见杨司乐该怎么办,等不到台阶下该怎么办。

    然而,如今台阶送到了他眼前,他却抬不动腿往下迈,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杨司乐趁他没反应过来,抓紧时间打量他的脸和手,确认自己打出来的淤青和红肿已经消散,才彻底松了口气。

    “我来找我以前的同学玩儿,他就住你对面那个单元。你说巧不巧?”

    嗯,借口编得很好,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年年笑了。

    施年只觉得毛骨悚然:妈的,这人是不是忘了他们上个月月底刚放过狠话打过一场架?

    “……哦。”他下意识后退,和杨司乐保持安全距离。

    杨司乐不介意,继续靠近:“你要出门?”

    这下施年能肯定他绝对有问题了:“……不然呢?大热天的我背着琴下楼散步?”

    杨司乐快高兴死了,年年完全没有他预料中的记仇,竟然肯回答他的话,还是这——么长的反问句!

    好乖好乖。

    “去练琴?”他乘胜追击,“能一起吗?我朋友放我鸽子了,我正好闲着没事做。”

    施年是要去医院里和牟翔飞换班,给他的妹妹上大提琴课,杨司乐要是跟着去的话,牟翔飞估计会把他们俩就地打包埋在医院的花坛里。

    “不行。”他一口回绝,赶忙绕开仿佛被黏人精附体的杨司乐,快步往小区门口走。

    “为什么不行?”杨司乐跟在他身后,试图说服他,“我不会打扰你,就是无聊找不到地方去。”

    施年越听越慌,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两天又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比如他已经向杨司乐道歉了,他们已经和好了,或者是,杨司乐从他期末展演的失误中推断出他有健忘症,现在正拿着这件事要挟他。

    杨司乐注意到施年再次加快了步伐,却没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接着在他背后絮叨。

    “庆江这么大,暑假这么长,我们今天能在这儿碰见也是缘分,一起练琴不好吗?我顺便向你学习学习。”

    施年刷开门禁,只想赶快甩开他把笔记本翻出来找线索。但杨司乐就像条除了会学人类说话别的一无是处的小尾巴一样,始终缀在他身后半臂远的地方。

    “薛老师让我好好反思自己的练习思路和方法,我尝试了大半个月,期末还是考得很一般,估计是大方向出了问题。”

    “你成绩那么好,专业基础扎实,我想向你取取经,说不定能找到新思路。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施年?”

    施年不搭理他,闷头往前走。

    “施年?”

    得不到期待的回应,杨司乐不愿意罢休。

    “帮帮我吧,施首席。”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天气燥热,施年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刹车回身,怒不可遏地冲他发泄:“你成绩不好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帮你?我有辅导你的义务吗?!”

    杨司乐吓了一跳,缩着脖子愣愣地看着他:“年……”

    施年无所顾忌地打断他:“牟翔飞是你们专业的第一,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为了抽空多练一会儿笛子一天只睡几个小时?好意思来问我?”

    他占尽上风,进一步冷笑道:“你拉着谢沉搞什么狗屁乐队的时候没想过自己期末该怎么办?我看你对自己挺有信心的啊,还报名了期末展演,现在突然跑到我这儿来幡然醒悟是不是假了点?”

    他们停在小区外,两侧都是商铺,来来往往的居民被这骂街的气势吸引了目光,要换以前,施年早无地自容了。可现在,他目睹杨司乐的脸上震惊、难堪轮番上演,不知为何,体会到的是和初次打架那天类似的畅快。

    “没话说了?”

    他满意地降低音量,放慢语速,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低头看时间。

    “杨司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闲、这么无聊,我赶时间,能放我走……”

    说着,他再度抬起头,却发现杨司乐脸上的震惊和难堪都烟消云散,只有某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依旧存在。

    像是同情和怜惜,以及纵容。

    他一时语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施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好好地记在心里。”

    杨司乐冷静极了,一点也没生气。

    付宜和他说过,施年因为健忘带来的焦虑,患上了严重的惊恐障碍,紧张的时候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肢体,像期末展演时一样。他对此充分理解,并且主观上愿意为施年开脱。

    “但我希望你只是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我无所谓不代表别人无所谓。”

    闷热的夏风迎面而来,施年好像被这阵微风扇了重重的一巴掌。

    杨司乐撒了谎,他有所谓,他现在非常难过。

    “你对我可能存在什么误解。”他竭力还原自己的笑容,耐心地说,“没事,暑假我们有演出,你要是有空可以来看看,说不定你会喜欢,然后发现,啊,原来杨司乐拉着谢沉搞的乐队不是什么……狗屁。”

    “是挺好玩儿的一件事。”

    “杨司乐也是挺好玩儿的一个人。”

    施年早就发现了,杨司乐从没骂过一句脏话——起码在他面前是——哪怕和他互殴到不可开交,也没有过。

    他骂人的最高级还停留在“有病”这个程度,确实罕见。

    反观他自己,“施首席”当得倒是礼貌谦和,在张晴好和施正国面前做回“施年”的时候就容易现出原形,一点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即使施正国脾气不算差,也曾无数次地被他气到翻脸。

    杨司乐究竟是什么做的,可以这样忍让他?

    蒸馏水吗?

    能溶解他所有的焦躁、烦闷和神经过敏,最后还给他满满一捧的后悔。

    但这个形容还有一处地方对不上。

    如果杨司乐真是一滩清澈的水,那他为什么每次一对上这滩水就控制不住自己,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发泄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怼?明明杨司乐没做错什么,是自己想不起他在先,情绪不由自主被他牵引在先。

    施年想起杨司乐以德报怨的笑,羞愧得耳根子发烫。

    偏偏还总是一刻不停地想起。

    牟翔飞的妹妹爬音阶爬到一半,见他脸红得不正常,放下琴弓认真地问:“小白老师,你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我们就早点下课吧,我陪你去找医生姐姐。”

    施年意识到自己又走了神,提气呼气,深呼吸一口,摇头否认:“没有。”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显然不相信。

    施年纠正道:“说了好多次,别叫我小白老师啦,我不是什么老师。”

    小姑娘今天精神好,坚持问:“可翔飞哥哥说了,肯教我东西的都是老师。”

    两人坐在住院部楼下的凉亭里,周围还有其他患者和家属,施年不便说得太直白,只好告诉她:“这个规律对我无效。”

    小姑娘听不懂:“什么是无效?”

    “就是不算数的意思。”施年扶正她的手,“我们继续练琴,等你哥上完班回来你可以拉给他听。”

    小孩最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不算数?小白老师你明明教会了我很多!”

    施年见她着急计较这件事,心头的自责更甚。

    他哪里配给这样一个单纯懂事的孩子做老师呢?他任性、放肆,严于待人宽于待己,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谁都亏欠他几分,连最起码的不迁怒都做不到。

    “因为啊,”他弹了弹小姑娘的脑门儿,笑着说,“我是个坏蛋,总是忍不住对亲近的人发火,发完火之后又后悔。你千万别学啊。”

    小姑娘夹着大提琴晃了晃腿:“这是不对的吗?”

    施年按住她的膝盖:“拉琴的时候不准抖腿!”

    小姑娘不抖腿了,改伸手比划:“可是翔飞哥哥跟我说,能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对还是好孩子。”

    施年差点被她手里的琴弓咣咣抽脸,连忙后仰身子制止道:“看看,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不对的!”

    小姑娘立马收手,扭扭屁股端正地坐好:“我改了!所以我是好孩子中的好孩子,翔飞哥哥说的!”

    “嗯嗯嗯,好孩子。”施年弯腰把她上缩的裤脚往下拉,免得她被蚊子咬,“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叫牟翔飞‘哥哥’,非要在前面加个名字?”

    “因为医生姐姐是医生姐姐,邻居阿姨是邻居阿姨,所以要叫翔飞哥哥翔飞哥哥,好听。”

    七弯八绕重叠反复的,施年居然听明白了。小姑娘这是长到追求完美的年纪了,称呼必须得对仗、工整、字数相同。

    “所以我是小白哥哥,不是白哥哥,对吧?”

    “对呀对呀!”小姑娘仿佛终于等到有心人发现这个秘密,高兴得咯吱直笑,“小白哥哥好聪明,是好孩子中的好孩子!”

    施年直起身,对上她由衷钦佩的神色,登时就心软了。

    他凑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真诚地说了声:“谢谢,小白哥哥会努力的。”

    杨司乐在校服外套了一件从医院超市随手买来的防晒衣,安静地坐在与凉亭相连的长廊上听他们说话。

    两个小时前,他由于放心不下施年,还是悄悄尾随他上了同一班地铁。

    他本以为自己会跟着年年去到某个专业琴房,结果没想到,来了这家肿瘤医院。

    幸好他厚脸皮地跟进来了,不然他不会知道,其实他误会了的事比他以为的还要多。

    原来牟翔飞不住校不上专业自习课,每天来学校就睡觉,是因为他同时要打好几份工。同时打好几份工则是因为要给妹妹治病。

    年年不是交友不慎,不是故意和他对着干,他是因为要教牟翔飞的妹妹大提琴,所以才每周五都来民乐楼等牟翔飞下课。

    至此,杨司乐才真正理解了施年说的,牟翔飞为了抽空多练一会儿笛子一天只睡几个小时,不是为了贬低他,而是感同身受地憎恨命运不公。

    没有人的日子过得轻而易举,除了他自己。

    他按亮手机,调出和施年的对话框,十分想让他现在就知道,他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绝不是什么坏孩子。

    然而,斟酌许久,无论怎么措辞仍显得唐突。

    他只好打开表情包列表,闷闷地翻找半天,小心翼翼地发出去一个表情包。

    施年揣在兜里的手机一震,下意识以为张晴好又在给他分享游戏链接,并没有急着打开看。等他上完课,把小姑娘抱回病房,陪她看完一集动画片,才在回家路上确认消息。

    出乎他的意料,唯一一条未读消息不是来自张晴好,而是来自杨司乐。

    他暗自一惊,蓦地止住脚步,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好一会儿。

    鼓起勇气点开一看,没有别的内容,真就只有推送提示的一个表情包。

    [蹭脸脸]。

    一大一小两个小鸡崽依偎在一起互相蹭脸。

    “什么鬼……”

    心理准备白做了。

    施年在街头盯着这章表情包反复地看,试图解读杨司乐想表达的意思。可惜这么一张没有配字、随处可用的简笔画,他根本读不出个所以然。

    反正肯定不是生气就对了。

    施年放弃继续和这两只忙着蹭脸脸的小鸡崽较真,心情彻底松弛了。

    嗯,不带目的地再仔细一看……说实话,他没想到杨司乐对的表情包审美竟然这么——

    “好幼稚。”

    施年不自觉笑出了声,立刻长按“查看专辑”,点了个“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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